河南大学110周年校庆
距2022年9月25日还有52天
01岁月车票1981年的高考是七月的7、8、9三天。当时我在商丘县第一高中(现商丘市二高,又称良浩中学)就读。该校历史悠久,内有文庙和千年皂角树。史载春秋战国时期孔子回祖籍宋国讲学于此处,文庙是元朝初期为纪念孔子所建,在当时被用作了学生食堂。古树据说是赵匡胤在宋州做归德节度使时拴马用的,老干新枝,颇为繁盛,遮盖着其下的师生茶水房。
不久高考成绩下来了,一本分数线是420分,我考了426分,在全校毕业班数百名考生中成绩名列第四。接下来是集中起来报志愿。之前大家对此都一无所知,那天按通知到了学校,先是听了老师的一番介绍,然后匆忙地翻看两本全国各学校的简介。可想而知,这与盲人骑瞎马也差不了多少。报志愿牵涉着个人一生的前途和命运,大家很是茫然,犹豫不决,但时间只有一天,不管如何磨蹭,最终还是一个接一个地选报了自己的三个志愿。我和同学们一样,也是两眼一抹黑,最后还是确定河南大学(当时还称河南师范大学)为我的第一志愿,原因有两个:其一是确保一定要能上学,我家在农村,父母亲和哥哥为我上学尽了全力,已无力再多供应我;其二是在中学时期曾看过一本小人书,名字叫《战龙亭》,讲的是解放战争时期解放开封的故事,对学校所在地开封有点了解,觉得是个历史名城,“大”地方,除此之外一无所知。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为节省,那时豫东农村一天两顿饭,没有吃早饭一说。那天因走得仓促,一大早出来没有吃点东西充饥,且不知道报志愿还要花那么长的时间,从家里出来时忘了从父亲那里看是否能要到几毛钱。到了下午,肚子饿得实在有点撑不住了,而又不好意思此时向同学借钱,因为不知何时才能见面还上,加上觉着即使再耗一阵子也不会有啥好想法,就牙一咬,两眼一闭: 就是它了!结果报的第一志愿是河南大学,专业为化学,我最喜欢的专业。
现在想想这个过程,可为一叹!
大致在八月中旬,学校录取逐渐公布了,我接到了河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可不知为什么是数学系。后来到校后方才知道在体检时被认定是色盲,学化学不合适,反而被数学系录取了。我后来经历过不知多少次体检,从来没有被诊断为色盲的,而偏偏在能决定一个人一生专业方向的时候被误诊了。
又可为一叹!
也是后来才知道,从老家商丘到那座历史名城开封不过区区120公里。可即是这区区120公里,当时的唯一合适的普快437次列车却需要走上5个小时!
现在每次回国,最喜欢乘高铁来往。商丘作为河南省仅次于郑州的交通枢纽城市,高铁四通八达,到开封只需30分钟。四十年的时光,中国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02踏上行程同学中被河大录取的还有杨继远,本来报考的是河南医学院,但被好心的老师给改了志愿,阴差阳错去了化学系。他毕业后回到商丘农校任教,现任职于商丘市职业技术学院。他为人实在、热情,做事又很努力,后来被聘为学院教授、系主任。
远行前到各亲友家告别。姐姐待我最亲,她家里生活条件好些,在我上学期间对我多有帮助,这次还特意给我买了一条绒裤。去舅家,妗子给我准备了一顿农村可谓丰盛的饭菜,几个表哥相陪,走时妗子非要塞给我20元钱,那也是当时自己经手过的最多的钱了,另送了我一副床单。我父母本来人缘就极好,家里更是天天都有来说话的邻里乡亲,一起长大的玩伴如北京、老虎、余根、铜庄、收、翠莲、春、美等也不时来玩,不知不觉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到学校去的那天一大早,天还黑蒙蒙的,我扛着母亲细心整理好的铺盖卷,告别了父母家人,由小学同学崔永海用自行车驮了十几里路到了火车站。小而破烂不堪的商丘火车站人声鼎沸,车站内外挤满了托包挑担出远门的人。我竟然在没有约定具体碰面地点的情况下在人海中和杨继远会合了,真是个奇迹。
在此之前,我最远去过的地方是20里外的舅奶奶家。由于是第一次出远门,我到宁陵时竟然晕火车了,呕吐了好一阵子,难受得不可言喻。列车一站慢似一站,看看捱到下午了,竟然最终还真的到站了。那时的开封火车站比商丘火车站看来好些,但同样是破烂不堪。出了车站,就看见了河南大学迎新生的牌子,牌子周围聚了不少同样背着铺盖卷的学生模样的青年和一些家长模样的人。负责来接新生的是学校高年级的学生。大家等了一会儿,来了辆估计是学校租来接新生的公交车。由于人太多,车里挤得密不透风,车一开动,我的晕车感又上来了,那种难受的滋味在40年后的今天还清晰如昨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罪终于要受完了,不知谁说了声“到了”,车到了学校南大门口。那时的南大门在现南大门的西边,校办公楼的西边道上。尽管有晕车的强烈不适,我还是被道路两侧那漂亮的泡桐树和各式特色建筑所吸引。车子停下来后,大家鱼贯而出,我立即被眼前古色古香宏伟壮丽的的大礼堂震撼到了!
03人生驿站我们这一届数学系新生被安排到了学二楼四层,和当时政教系楼和教育系楼相比邻。一个房间住8个人,分上下铺。
那时我对一切都茫然无知,还差点闹了一个大笑话。被迎新的本系高年级学生领进宿舍后,就早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一大早吃了一碗母亲做的鸡蛋面条,可也在火车上吐净了,到现在滴水未进,早已饿得前心贴后心。到宿舍刚坐下喘息未定,正琢磨着吃饭的事,就见有一长者和一浓眉大眼的青年端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进来了,很客气地让我。我当时一喜,想学校照顾得真周到啊!说饿,这不,饭菜就上来了。可毕竟素不相识,且平时“作假”(客气)惯了,忙推辞说“不饿,不饿,你们吃吧!”。谁料到两人客气过后就吃起来,我这才知道原来理解错了!试想如果不是习惯性地“作假”,而是想当然地将饭菜接过来......
俗话说的“土老帽进城”,“土得掉渣”,就是那时我和绝大部分农村来的同学的真实写照。我从小生活在穷乡僻壤,尽管后来几年在县城上学,可全身心地投入学习和高考,课外活动很有限,根本就没有机会多接触真实的世界,社会经验几乎为零,不出洋相才是奇怪的。
后来知道那位年青人叫彭富山,我的室友,南阳邓县人,长者是他的父亲,不放心他一个人出远门,一天前专门送他过来的。后来他成了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即使这么多年我远在美国,我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我们这一年级共有125人,人数之多在数学系历史上也是空前的。年级分为三个班,女生只有7位,很快就有了“七仙女”的雅号。“七仙女”全部分在了我们一班,为此事我们一班班干部在后来的日子里没有少听二、三班的风言风语,如“近水楼台先得月”等等。这真是冤枉,我们近水楼台不假,可利用这个优势的另有其人:班里分为几个大组,班干部讨论后让一表人才的孙复兴同学做了大组长,是他充分利用了这个优势。这么多年过去了,复兴已经是一家省内国企老总,每次回国见了面,我仍然戏称他为“女生大组大组长”。
回母校时与原河大财经系同事欢聚后合影留念
那时的河南大学还只能面向省内招生。尽管同学们基本上都来自本省,但由于口音各异,且在此之前没有和不同口音的人相处的经验,开会时操着各种方言,往往一个人说完了,别人还在云里雾里。这种情况后来逐渐有所改善,但直到毕业仍有两个同学乡音不改,大家终究难以完全理解他们的意思。有的同学说的“河南普通话”也让人听起来怪怪的。
由于在商丘县一高做过班长和团支部书记,我被任命为一班团支部书记,组织委员为曹殿立,宣传委员为王伟。班长是李学东(后来由王守中接任),长我两岁,比我和同学们都显得成熟,在工作方法上很有一套。
当时考上大学以及大、中专的学生,一切费用都已由国家全部包下来的。不仅学费、书费、生活费、住宿费、医疗费全免,连洗澡、理发都是免费的。每人每月生活费12元5角,另有细粮23斤、粗粮8斤。吃饭到学四食堂。那时还不存在后来的通货膨胀,钱真当钱用,从小到大,就没有过这样的好生活!和在高中时期有时一个礼拜才有一毛钱的咸菜比起来,可谓天壤之别。
高中时期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加上学习艰苦,我有严重的胃病。在学校一个学期后,胃病也不治而愈了。
04恰同学少年我们这几届学生大多来自农村,刻苦好学,即使“鲤鱼跳龙门”上了大学,学习尽头丝毫不减,风气极好。不知在当初分班时系里是否有意如此,一班的学生高考成绩普遍高些,似乎学习也格外用功。这不仅在本年级,即使和高年级相比也是如此。故我们班成绩突出,好学名声在外。加上拥有“七仙女”,让二班、三班这两个“和尚班”的同学们羡慕不已。在安排活动时,二、三班干部就会抱怨我们一班的特殊优势,私下甚至提出借几位“仙女”去他们那里帮助活动,活跃气氛。我们也往往有求必应,但后来他们轻车熟路,不再征求我们班干部同意就直接行动了。
新生们很快就互相熟悉了。我们寝室来自新乡的王贵生年龄最大,来自许昌长葛的黄建林最小。王贵生入校之前在高中就谈了对象,这在我们那个年代可谓凤毛麟角。好像是约好的,他的女朋友秋菊也与同年考入河大教育系。王贵生学习不太上心,但以老大哥身份给大家免费传授诸如如何谈恋爱等社会经验方面倒是尽心竭力的,为此没少让我们学生干部们抓现行。邓书显滑稽幽默,是个开心果。黄建林人很聪明,他从家里带了个小收音机,成了大家的公共财产,晚上熄灯后收听一会儿流行歌曲或新闻成了大家的乐事。
在家中欢迎河南大学常务副校长赵国祥及河大代表团
入学不久,各班就组织起来集体跑操。在楼下集合完毕,班长李学东往往在跑操之前做一些动员,并表扬早起批评晚到的,然后由体育委员郝光宇负责领操。由于起得太早,夜往往还很黑,当时校园内又很少路灯,为此还出了不少笑话。如有一次,在跑到原校医院东门前往学校办公楼的岔路时,姚开成同学没有戴眼镜,转弯时迎面撞上了一颗歪脖石榴树,当时就撞懵了。还好速度不快,才没有出大事。
当时学校的运动设施极少,大家最喜欢的运动是打篮球。住处学四楼下不远处有一个篮球场,打球时场上往往人满为患,原因是经过那里的人往往不请自到插上一手。我们寝室打篮球的高手没有,却几乎个个都打上了瘾,后两年连午睡都用上了。常备队员有彭富山、黄建林、陆楷章和我,其他几位如李宾、邓书显和王贵生也不时参加。唯独秦玉明忙于用功学习,加上体质较弱,无此爱好。
每当系里篮球比赛时,各年级都踊跃参加。比赛往往是在当时称为东操场的篮球场上,位置在大礼堂南面和东五、六、七斋的交汇处。届时场外同学们加油声此起彼伏,场内参赛队员龙腾虎跃,你争我抢,高潮迭起。滑稽的是由于家庭条件差,很多参赛队员没有像样的运动衣裤,所穿的裤衩背心多是家里做的,场上一片花花绿绿,五色杂拌。当然,我也不是例外。想像一下如此着装的运动员上蹿下跳、满场乱跑的情形!至今回忆起来,还不禁莞尔。
父亲在世时擅长豫剧司鼓,本来有正式进入商丘县豫剧团这极难得的机会,可由于家里实际境况的困窘而错过了,这成了他一生的遗憾。由于父亲的影响,我从小就喜欢唱戏唱歌,从小学到高中都是文艺活动的“台柱子”。八岁时在学校宣传队里开始学板胡,之后跟着曾经在一个乡间“野班子”剧团做过琴师的史圣深老师学习了几年,后来他成了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高中那几年学习太紧张,板胡也不得不放下了。到河大后,这些爱好有了重新捡起来的环境。也许真的有些天赋吧,一来二去我竟然成了系里师生们口中的“歌唱家”,被誉为数学系的“蒋大为”、“李双江”。记得入学后的第二年,学校召开全校团代会,我是系里的代表,其间团委专门邀请艺术系的高手到场演出助兴,当时的系团总支书记赵振海老师竟把我推了上去。我也没推辞,由艺术系学生的手风琴伴奏,演唱了李双江的《战士的第二个故乡》和蒋大为的《骏马奔驰保边疆》,竟然博得了久经不息的掌声。过后一位音乐系的老师(可惜没有问他的名字)专门找到我,问我是否想转系,我也没有当回事。当时转系很难,但并非不可能。试想如果真的能转到艺术系,我人生的道路又会是什么样的?
选择就像火车的道岔。关键时刻,它决定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后来在赵振海、刘秀英两位老师的大力支持下,在校的第三年我组建了数学系文艺队。文艺队由系里各年级文艺骨干组成,各类人才济济一堂。本年级里杨钋的二胡是一绝,赵新顺、范长顺说的相声也广受欢迎。每到节日活动,文艺队都会有专场演出,可谓系里当时一大盛事。
05解惑授业的老师班主任王言书老师除了一段短暂外出进修学习外,一直陪我们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王老师是林县人,为人善良正派,朴实无华,毕业后不久就做了我们的班主任。他对我们这些懵懂无知的学子从各方面都给予了极大的关心。他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我们很少见过他发脾气,即使偶尔黑下脸来,大家也没有胆战心惊的感觉。同学们年龄小,加上当时学校环境简单纯洁,接触外界的机会也不多,与王老师朝夕相处,自然受到他很大影响,直到今天我们很多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王老师的影子。
《数学分析》也许是最重要的基础课了,我们共学了两年。教这门课的老师前后有多位,计有吴集基、王丽敏、刘光耀、胡雁军、王明新诸位老师。我在留校后还有幸和吴集基老师和王丽敏老师成了数学分析教研室的同事。
和重点学校一样,系里对基础课教学下了很大功夫。当时有个流行的说法,就是把最好的老师放在基础课上!这几位老师讲课风格各异,但都深受我们欢迎和尊敬。刘光耀老师喜欢和我们这些学生谈学习,交流思想,很关心我们的成长,同学们有事没事也喜欢和他在一起谈谈。毕业前夕的一天晚上,刘老师找到我,谈了许久,其中问我毕业后的打算。他当时已是系里的副主任,那次谈话可能与我后来的留校有关。我毕业后和刘老师交往很多,出国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可惜一直没有想到问起这件事。刘老师已经作古十多年了,他的音容笑貌依旧,留下来的是对他深深的怀念。
贾新琴老师给我们讲授《解析几何》。她当时三十来岁,端庄大方,讲课条理清晰,富有节奏感,说话也很有亲和力。我们是商丘县老乡,我对这门课很有兴趣,课前课后问过她很多问题。今年春节回去拜望了一些老师,她早已退休,精神很好,风采依旧。
徐兴臣老师讲授的是《泛函分析》。我对这门课极感兴趣,按规定毕业留校三年后,我报考了南开大学定广桂先生的研究生,专业方向就是泛函分析,只不过当时河大要求凡是考上研究生的青年教师,按省里政策一律代培,毕业后必须回校,又考虑到经济发展肯定会有需要,自作主张转成了经济数学方向,师从史树中先生。我那时经常向徐老师讨教,徐老师也对我青眼有加。留校后做助教时我曾经短期做过他讲授的《泛函分析》习题课教师。我讲第一节习题课时徐老师还亲自到场,课后还仔仔细细加以评点指正。
教《常微分方程》的赵祥林老师高高瘦瘦的,老是一副笑模样,偶尔严肃时也让人感觉他还在笑着。印象里他烟不离口,手里总是提着那只不知哪个年代的黑色手提包。赵老师讲话风趣诙谐,乐观豁达,毕业后我和他交往颇多,渐渐成了忘年交,在一起时没大没小地开玩笑,天南海北地乱扯。我研究生毕业后又和赵老师一起到了新成立的财政金融系,在这期间他儿子赵涛又成了我的学生。这次回去我们相见,82岁的人了,尽管命运多舛,但乐观依旧,还是那么可亲可爱。
06后记我们这一届同学,在国家改革开放大潮涌起之时,风云际会,在如歌的青春岁月里,刻苦学习,探索求是,为后来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回想这些年来的全部学习经历,下功夫最大的也许就是这四年了。那时的河大还是师范性质,毕业后同学们大多在省内从事教育工作,为教育事业辛勤耕耘着。很多人后来继续深造,成名成家,但饮水思源,最难忘的还是陪伴我们度过青春岁月的母校,到哪里我们都以自己是“铁塔牌”为骄傲!
由许绍康副校长陪同参观河大建设中的郑州校区
作者简介
孙连志,河南商丘市睢阳区(原商丘县)人。1985年毕业于河南大学数学系,留系任教。1991年毕业于南开大学经济数学专业,获硕士学位,后回河南大学经贸管理学院任教。1996年任该学院副教授。1997年8月获奖学金赴美国marquette大学工商管理学院攻读mba,主修金融,期间任学生会主席。
毕业后受聘于芝加哥大学金融研究中心,为该中心高级金融分析师。主要从事共同基金的研究,并建立fama-bliss股票指数系列,该指数被众多指数基金作为基准指数。2003年从芝加哥大学金融工程专业毕业,受聘于nuveen投资基金公司,先后就职于投资策略研究、风险管理和资产管理部门,历任高级定量分析师、基金运营经理,后任公司投资副总。为garp注册金融风险管理经理,并持有各类公司证券交易资格。历任河南大学美国校友会会长、芝加哥河南同乡会会长、美国多边文化交流协会会长、海亚置业公司总经理、河大美国校友会至善研究院院长等职。